這次我終於確定,他是愛我的。
將近二十年來的冷戰,我們眼神幾乎沒有幾次是相對的,終日渾渾噩噩的他,根本不知道這幾年我的生活是如何度過的。更悲慘的是,連我墮胎過,他也完全沒有察覺,我跟他的關係,淡薄的像一張宣紙,沾點水,就殘破的無以復加。
我在他面前不大說話,其實我是很愛說話的,我冷眼看著他酒醉的醜態,一點感覺也沒有,就像看電視上那些喝酒鬧事的瘋子一般,看著看著我寧願出門,在大半夜裡,我寧願讓黑夜吞噬我,也不想回到他的身邊。
所以才會被一個流氓給姦污了吧?那個夜晚是我此生最難堪的時分,僅次於躺在手術床,用冰冷的鐵架觸碰我的雙腿,緩慢的時鐘讓我以為我就要死去一般。
我更痛恨他了,當我氣若游絲的從醫院,幾乎是用爬的爬回家,那面無血色的面容,對他而言視而不見,從那次開始,關係豈只是冰點,我甚至開始住在外頭,找藉口不回家,因為他,我沒有所謂荳蔻年華少女的美夢,重複在我的黑夜,永遠只有那壯漢的粗暴的佔有我,我的身體不潔淨了,我的單純也消失了。
上了大學來到了台北,過我自以為解脫的生活,以為從此不要見到爛醉的他,我就會重新開始原本屬於我的人生,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,那濃的化不開關係,我這輩子跟他永遠都是一體的,無法被切割,遑論告別以往,告別那幽暗的燈光。
結婚前,你難過的聽完我沈痛的告解,擁抱著我,對我說,你會永遠愛我,彌補這些年我所失去的一切。
我甜蜜的對你微笑,老實說,我已經釋懷了。但這代價太大,非要如此,我才會真的發現,他對我的愛嗎?
醫院的檢驗報告書,讓我我第一次為了他的爛醉而感到心痛,那大辣辣的字宣告了他的死期將至,是的,肝癌末期,醫生對我搖搖頭,緩緩吐出他只有三個月不到的壽命。而在他纏綿病榻的期間,意識時好時壞,我根本沒法跟他上幾句話,那片段不成句的言語,竟然是這二十給年來,第一次的交談!
一直到他離開人世間,打掃清理他的房間才發現那一疊又一疊寄不出去的信,每一封都是署名給我早逝的母親,那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,懺悔著沒把我母親的女兒保護好,讓我被欺侮,也無能為力。
那個惡夢般的夜晚,其實他都看在眼裡,只是瘸了一條腿的他,從輪椅上摔落,又該如何去搏倒黑夜的惡棍!因著母親的離去,嚴重的工作傷害,他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志,如果不是我還在他身邊,真不知道每天呼吸的意義何在。但痛苦依舊,只有麻痺,看看多喝點酒,是不是就會忘記上帝對他的不公平。
「尚好醉到死!」這是他生前最常說得一句話。
他真的醉死了,不必一個人苟活在眾叛親離的空蕩蕩房間,不用夜夜苦悶著失業的有志難伸,不會每天都在苛責自己的無能,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保護,更不需忍耐著唯一的女兒對他的百般欺凌。
我在你懷裡痛哭著,濕了你懷裡一片的衣襟,那人不是別人。
我現在才知道,他是愛我的,我是他上輩子的情人,只可惜這一輩子,我到今天才明白他內心澎湃的那份摯愛,日月更迭無法取代,一輩子的相連。
- Dec 12 Tue 2006 20:08
明白的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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