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鋼琴得每半年調一次音,所以每年我跟你有兩次的見面,每次都是整整一天,你在我家客廳,拿著專業調音師用的音叉,以及那雙擁有絕對音感的耳朵,透過協調音程與不協調音程所架構的調音音程與檢查音程,將八十八個琴鍵的八度與五度之間,音色彼此合律。

在十二平均律的設計下,每首曲子都可以隨心的移轉調性,也因為如此,調音的時候並不是八十八個琴鍵一個一個的調整,而是一組八度或是四度或是五度的去聽。一個專業的調音師是不靠任何儀器的,除了音叉以外,就是自己的耳朵,你的耳朵非常靈敏,甚至可以聽見同樣都是那個黑鍵的#D(D升半音)跟bE (E降半音),在不同的音階當中,卻有著些微的差異。

你溫柔的跟我說調音的基本常識,不過那些我都聽不懂,我只是看著你長長的睫毛,在你低頭去聽鋼琴所發出的聲響時,覆蓋住你的雙眼,像是汽車的雨刷,更像是一把大大的扇子,我還看著你纖細又過份白皙的雙手敲打著琴鍵,幽森而嶙峋得手在日光燈與鋼琴白色琴鍵的反射下,顯得很不像是這個世界裡頭會出現的東西。

你一頭半長不短的頭髮,鬆鬆的披在肩上,低頭聽了一陣後,你會稍微用手撥動黝黑的頭髮,簡直就是黑鍵與白鍵的翻版,只差沒有唱出『給愛麗絲』的悠揚樂音。

不大愛說話,卻喜歡跟我說鋼琴琴鍵之間相互依存的關係。每個音階中,每個音都是缺一不可的,否則就會像是懸崖一般,在最美麗的旋律當中突然產生斷層,所有之前鋪陳的一切都會嚘然而止。

鋼琴是打擊樂器。你叫我到你跟前來看著琴蓋下的琴槌,只要你按下一個琴鍵,就會牽動琴槌,這槌子是鎚在弦上,我想那時候你說的每句話都是那根鎚子,句句都敲在我的心上,於是只要靠近你我就會臉紅心跳,因為我的身體裡頭正在熱烈的演奏一首接著一首的李斯特狂想曲。

你真是一個性感到不行的男人,尤其是你的耳朵聽出了琴鍵走音的情形,微微皺著眉頭,接著你拿著音叉對準,然後配合各種音程反覆檢查,最後舒展了你的臉部,你對我淺淺的一笑,並且溫柔的為我彈奏蕭邦的夜曲,貝多芬的少女的祈禱,以及巴哈的平均律。你不只是一個調音師而已,你還是個擅長演奏鋼琴的音樂家,你的彈奏更凸顯出你調音的技術高超,因為鋼琴經過你的巧手之後,彈出的每首曲子,都像是原本跟梅乾菜無異的襯衫霎時間被你熨燙過後,如此滑順,有如絲緞。

那年,我十二歲,你卻已經將我早熟的情慾,一點一滴的挑起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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